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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的产房静悄悄 你怎么看?

作者:
2022-04-27 10:48:57

她觉得社会最终的养老方式在养老院,没想过让谁帮自己养老。只不过,她听说“有孩子和没孩子的在养老院里待遇不同”,只有在这时她“有一点点后悔”。她不觉得孩子要为谁而生,生了就要全权负责。“如果我有孩子,我应该去尽力做那些事情,但是你又做不到,期望可能太高,自己又达不到,最后就选择放弃。”

有了孩子后,梁弘和张强对工作的感觉变了。梁弘知道产后上厕所时起身、走动的困难,“那种时候多希望有人能扶一把”。作为护士长,她常和大家说,把产妇当成家人不容易,但要把产妇当成自己的朋友。同事都说护士张强的性格变了,以前大大咧咧,不是“很女的一个人”,现在变得更能体谅人,更温柔。

最近,张强的女儿患了支气管炎,她要带着女儿看病、喂药,晚上要一直抱、量体温,小孩有时还不配合,她觉得自己快绷不住了。“有孩子也挺好,但有孩子也挺难的。”

女儿没上幼儿园时,张强下了夜班也不能补觉,只有女儿午睡时她能睡3个小时。即使白天有母亲帮忙,回家了她还是很多事要操心:女儿的衣服脏了,鞋踩上了泥,书包要收拾好,该学画画了。这三年半里,她没有和同事去逛过街、吃过饭。孩子出生第一年,她要考职称,每天晚上9点多把孩子哄睡,看书到夜里11点,再用每天地铁上来回的时间学习,就只有这点时间。

生育率降低她能理解,“现在养个孩子真的不像咱们小时候那么简单”。教育上的压力太大了,她总在考虑这个阶段又要开发女儿什么思维,“费尽心机地”和她沟通。同事和她聊过,回家怎么引导孩子分享生活,“要说,妈妈今天在医院里有两个小宝宝出生,一个是什么样,另一个什么样。你呢,在幼儿园发生了什么事?”

张强想让自己的“队友”更给力一些。尽管丈夫在她夜班时能负担起“带孩子洗漱、学习、哄睡”的所有任务,但更多的焦虑还在她这。“好多女性也都是看着队友实在用不上,后来就放弃了,慢慢习以为常,是咱们自己的活了。”她在工作中也见到太多准爸爸,在孩子马上出生时,回家都不知道要准备什么。

4

即使充分体会了做母亲的幸福,在女儿表示自己未来不会生孩子时,梁弘还是欣然接受了。她说,要怎么选择都是她自己的事。

社会的生育观念的变化像潮水般冲刷着妇产科。科普博主“六层楼”曾是北京某三甲医院的妇产科大夫,经常在社交媒体上探讨女性与生育话题。怎么为女性创造更好的生育环境?他觉得首先是让她们有选择不生育的权利。他记得,在子宫腺肌症的诊断中,过去医生会说,“这个很重要,会影响你以后的生育”。但是逐渐有女孩说,“我并没有生育计划”。慢慢的,就像AI进行语言学习一样,医生的语言变成了,“如果你以后有生育计划的话,那……”以前,有女孩来妇科就医,会被医生以“这个问题可能会影响生育”为说辞劝说其趁早治疗,而现在,医生的话变成了“这会导致痛经和贫血,要早点治疗”。

他也30多岁了,父母会发一些文章,催促他和妻子生孩子,大多是关于最佳生育年龄的。但是他对“最佳生育年龄”有自己的理解。“一个25岁刚大学毕业、没有房子、工作不稳定、经济状况不好的年轻人,和一个35岁、事业稳定、心理成熟的人,谁处在最佳生育年龄呢?”“孩子能养成什么样,是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不是所谓生理上的最佳生育年龄。”

他曾发布过一期科普视频,聊生育给女性身体带来的伤害,希望大家在作选择前充分了解。其中有句话说“生育对女性在生理上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来看,都是弊大于利”。为此,一个中年母亲特地注册了微博账号指责他。说她的女儿不愿意生孩子,并把这则视频转给她,以此为不生育的论据。这位心急的母亲觉得“六层楼”“教坏年轻人”。

但“六层楼”并不是丁克主义者,也没有倡导年轻人不生育。他只是觉得自己和很多人一样,都没有作好准备。他想到刚工作时,一次在办公室,主任看着他感慨,如果自己的孩子留了下来,也有他这么大了。但当时要在职业生涯和孩子中间二选一,她选择了事业。

“六层楼”自己也生活在一个传统家庭里。父亲做着小买卖,不常回家,家务和育儿责任落在母亲身上。他计划,要等到自己能拿出一半时间用在家庭上的时候,再选择生育。因为既然都是家庭成员,就要平等地参与家庭事务,“我是人,我妻子也是人,为什么我就有理由少做一些?”“参与少了我还不乐意”。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每天要花五六个小时在科普的工作上,妻子也有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没到养育孩子的时机。

梁弘知道,如今育儿的压力比20多年前要大。女儿和她年轻时的状态不同了,女儿在银行上班,经常加班到晚上10点多回来。张强会和年龄偏大的产妇聊天,问问她们为什么选择在这个年龄生育。她们常说,工作压力很大,要还房贷车贷,养孩子要拿出来很多钱。她们认为不做好提前的规划,孩子来了也养不好,教育也是个大问题。

她观察,这些人事业心强,责任心也强,害怕生了孩子之后自己对孩子不负责。北京大学深圳医院一位产科大夫说,他观察深圳的“白领、骨干、精英”更想要一个女儿,原因是:两人都很忙,觉得女孩不那么调皮,更节省精力。

不管人们是否选择,以及选择什么时候来到产科,产科里那些故事还在发生。一位朝阳医院的助产士曾经在急诊科室工作过,午夜时分,在去医院上夜班的路上,他总是想,就在这么一个小小空间里,今晚抢救室里会有人失去生命,而产科里又有新的生命选择降生。

4月中旬,在东城妇幼保健院,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和母亲共享一间病房,走廊外的庭院里,桃花和玉兰落了满地。走廊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新生命发出温热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文中梁弘、徐闵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