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李沛瑶同志遗体告别仪式在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2月12日开了预备会。13日上午八点半,李沛瑶遗体运往八宝山。九点二十分,告别仪式开始,江泽民、乔石、李瑞环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出席。群众参加人数预定在1,500人,实际人数则出乎想象,保守估计不下3,000人,大大超过了事前的预定。由于准备不足,秩序一时比较混乱,筑了几道人墙也不起作用。情急之中,我提出改变悼念方式,即免去三人一排、站立鞠躬、与亲属握手的习惯做法,改成群众队伍一直行进,环遗体行注目礼。这个方案马上被采纳,场面渐趋平稳。我在现场见到速算专家史丰收,他专程从深圳赶来,面对李沛瑶同志遗体放声大哭。他曾得到过李沛瑶同志的不少帮助。
2月14日,《人民日报》刊登了治丧的综合消息,在京的大部分党和国家领导人都参加了李沛瑶同志的遗体告别仪式。当日还全文发表了《李沛瑶同志生平》。随后,人民日报发表了几篇悼念文章。
全国人大副委员长李沛瑶遇害真相透视
1996年,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席李沛瑶在家中被杀一案震惊全国。直至今日,网上仍有不少关于此案的谣传和猜测。当时侦办此案的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命案侦查处副处长左芷津,在近日出版的《当法医遇上警察——位博士警察的私人手记》中,详细回忆了侦破该案的经过...
六个感叹号
1996年2月2日早上刚上班,左芷津就听到消息: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席李沛瑶在家中被杀。很快,左芷津赶到案发现场。那是北京市西城区新街口外大街4号院,这里住在40多位副部级以上的干部,驻有27名武警官兵,设有6个固定值勤哨位和1个流动哨。
李家现场有大片血迹,楼内门厅东北角地毯已被掀开,露出一口暖气井,井内有一具屈曲状俯身的男性尸体,这正是李沛瑶的遗体。
李沛瑶1933年生于香港,是著名爱国将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以下简称民革)创始人李济深的第五个儿子。他毕业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曾长期在南昌飞机制造厂担任工程师,1986年加入民革后开始从政,1992年当选为民革中央主席、第八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这是1949年以来首次有国家领导人遇害,一时十分轰动,引起公众对北京治安和领导人警卫工作的担忧。
“由于信息的不公开和情况的不透明,社会上谣言四起。”左芷津在新近出版的《当法医遇上警察——位博士警察的私人手记》一书中回忆,当时有人散布称这是政治案件,因为李几天前刚谴责了李登辉搞台独,还有人猜测李沛瑶与陈希同有牵连,甚至有人说这是中国高层政治斗争的结果。李沛瑶的亲属也非常震惊。其中许多亲属侨居美国,由领事馆发来信件,信中连用了6个感叹号。
李沛瑶独居,房子有警卫室,也配有一个警卫。但他让警卫人员住在车库宿舍里,离他家有一二百米远。据传因为他是技术员出身,并不喜欢时刻有人贴身守护在身边。
拍照固定现场后,可以搬运李沛瑶的遗体了。“现场的法医们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嘀咕:咱们法医能动他吗?能像办一件普通案件一样搬动他老人家的遗体吗?大家都等在那里。可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把副委员长从井里拉出来。”
左芷津在书中回忆道,自己当时提议把他拉上来,“这个首长如果不是这么个死法,还轮不上咱们抬哩”。大家一同连抬带拽把他拉了出来,装进了一只普通的尸体袋,拉上拉锁,放到车上,运到了北京市公安局法医中心。
经过尸表检验,初步的结论是:李是被他人用菜刀砍伤,导致急性失血性休克死亡。
凶手很快抓获
法医工作的同时,调查也在进行中,比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一位住在李家正南的邻居和一位住在东北侧的保姆证实,凌晨4时50分左右听到了“救命”的呼喊声。两名当夜值勤的武警战士反映,6点钟他们在李沛瑶家楼门外遇见了一位名叫张金龙的战士,他低着头来回转悠,像是在找东西,他们用手电照了他一下,发现他头上和大衣上都有大量血迹。
当天领班的武警班长证实,早上6时30分,他看见张金龙和另一位值勤战士在一起,张满脸是血对他说:“班长,我杀人了,你放我一马,让我远走高飞吧。”随后,张跑到大院门口爬上铁门准备翻过去,被班长和另一位战士追上硬拉下来,带到了武警中队部。
张金龙当即被搜身。从其右裤兜搜出一个钥匙包和一个黑塑料刀柄,还有600元钱。
出生于1977年7月21日的张金龙,原籍黑龙江省兰西县,案发时是武警北京一总队二支队一中队上等兵。1995年3月25日起,他被派到李沛瑶等领导的住所值勤。
据左芷津回忆,案发后所见到的张金龙,“身高一米七二,身材匀称,不胖不瘦,人长得倒是十分端正。圆圆的头,留着和战士们一样的紧贴头皮的短发,双眉浓密,眉心处有少许相连,双眼皮大圆眼,挺直的鼻子,厚实饱满的嘴唇,看起来很衬‘金龙’这个名字。”
张金龙很快供述了当晚发生的一切:
1996年2月2日早晨4点到6点,他在2号哨值勤。因为“在哨位上待着没有意思”,就来到旁边李沛瑶家楼下,放下枪,脱下大衣和子弹袋顺手放在那里,蹬着阳台下蹬窗户爬上二层阳台,脱下棉鞋,穿着袜子打开一扇门进了屋。
他之前这样进过李家两次。“站岗时间久了,我发现别的首长出门和回来都是前呼后拥的,只有李沛瑶时常一个人出出进进,每次回来警卫都把他送到家门口就走了,对李沛瑶的事也不怎么管。”他暗中观察,发现李一个人住,“家里没有警卫也没有保姆,买菜做饭都是自己干,连垃圾都是他自己出来倒”。
他第一次进李沛瑶家是在1996年元旦过后,想起“曾见过李沛瑶家养了一只懒猴”,推测李家“肯定有很多好玩的”,就想偷来玩。“进屋看见李沛瑶正在睡觉,呼噜打得特别响,连我进屋他都一直没醒。”
那天,张金龙从李家偷了一块手表、一个打火机、一件上衣、一条裤子、一个BP机、20个胶卷,还有1950元钱。后来他把手表寄给了父亲,因为觉得黑皮表带太旧,还在一个小摊上花15块钱换了条新的。事后李沛瑶没有声张,也就没有人知道。后来他站岗时又爬进去过一次,偷走了索尼牌随身听、配套小音箱,还有其他一些小东西。
偷盗被发现
但2月2日这天凌晨,张金龙再次摸进李家,在客厅写字台抽屉翻东西时,李沛瑶“穿着衬衣、衬裤,趿拉着拖鞋从卧室里踱了出来”。
根据张金龙的供述,李见到他先是一愣,缓缓神后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我的门是不是没有锁?”
“我想他一定看出我是来偷东西的,就慌忙说:‘对不起,首长,我是头一次,下次不敢了。’”
李沛瑶听罢坐到沙发上,张金龙跪下来求饶。李口气平缓地问他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多大了,听罢回答后说“你19岁就干这事”,挥挥手让他快走。
张金龙“顿时觉得他十分可恨,心想,我都给他跪下了还不行吗”。张起身下楼,想着“他肯定饶不了我,会和我们领导说这事,不如一了百了”于是到一楼后在厨房拿了一大一小两把菜刀塞在裤兜里。
他走到楼门口时,听见李大声说:“你可要知道后果。”
他听到这话就急了,掏出小点的菜刀转过身。李沛瑶厉声喝道:“你要行凶吗?”冲上来夺刀,两人扭打在一起,“李沛瑶的力气还挺大的”,扯掉了张的一个肩章。夺刀过程中,张的手被割破出了血。
他急得胡乱挥着菜刀,混乱中不知碰到了什么,刀把和刀脱开了,刀飞了出去,张金龙手中只剩了刀把,他急忙扔掉,掏出大点的菜刀。李沛瑶夺过这把刀向张头上砍了两刀,然后向门外奔去并大声呼救,被紧追的张扑倒并夺走了刀。
张金龙紧张地向他乱砍一阵,“开始他还挣扎着抵挡、躲闪几下,后来我也不知道砍了多少刀,渐渐地他不动了,也不出声了。”
这时张的脑子开始清醒,他想起曾看到李家门厅里有一口暖气井,于是把门厅地毯掀开找到井口,把李拖过去,塞进井里并盖上井盖,铺好地毯,再压上一个纸箱,把菜刀扔进了楼外另一口暖气井。然后他回到李家,到洗手间拿了拖把擦地上的血,把拖把也扔进了楼外那口暖气井。
此时已近6点,他穿回大衣,拿上枪和子弹袋,跑到李家阳台拿棉鞋,结果把子弹袋忘在了阳台上。然后他在李家一楼门口穿上棉鞋,到2号哨位交岗。因为裹着大衣,接哨的战士没看见他身上的血。
交岗后他再次进了李沛瑶家,找到扭打时被李扯掉的肩章,洗了把脸,在李家卧室里翻出一些衣物、手表、戒指、项链、打火机等物,还有一个装有数百元钱的黑色折页式钱包,把这些东西装进门口放着的两个空旅行箱。在他拎着箱子翻墙逃跑时,发现有人来了。
来人是刚接哨的哨兵,哨兵把张带回队部。
若干疑问
现场的血迹、指纹、鞋印、只穿袜子的脚印证实了张金龙的供述。但是,李沛瑶家的阳台很高,对于张金龙并不健壮的中等身材而言,能爬上去吗?
调查人员决定进行现场试验。一名和张金龙年龄、身高、体重、发育、入伍时间和训练基本相当的武警战士被叫来,被要求不借助任何攀登工具,从张金龙供述和攀爬痕迹所示往阳台上攀爬。
试验证明,这是可以完成的。调查人员问:“这么高这么陡的墙,又没有什么可抓的,可踩的,你是怎么爬上去的?”战士“把头一昂”,“不屑一顾”地回答:“我们练的就是这个。”
“不管是现场发现的作案痕迹,还是调查的张金龙的交往关系、家庭和社会关系,其证据均明确指向张金龙是利用值勤期间,单独作案。”在公安部就此案呈报给几位中央领导的报告中,左芷津写道。
左芷津认为,网络上的传言是瞎扯,谋财害命的过程,案犯已供述得很清楚。如果案犯觉得李沛瑶不对,被抓住了马上会说李干了什么坏事,因为他要救自己一条命。”
实际上,李沛瑶的家属代表当年已向公安部门提出了诸多细节上的问题:为什么其他哨兵没听到呼救?是否有流动哨?为什么张金龙几次入室行窃都在李家有人的时候?具体细节如何?张金龙杀人后为什么不尽快逃离?张金龙有盗窃前科,当兵时何以通过政审?……
在公安部领导的安排下,左芷津对这些问题一一作了详细解答,直到亲属们表示没有新的问题为止。
1996年5月2日,张金龙被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入伍的猫腻
但李沛瑶被杀案余波并没有到此为止。调查过程中,的确发现张金龙入伍存在一系列违规:他初二没读完就辍学,曾于1994年2月、3月两次因盗窃自行车受到公安机关的治安处罚。其父曾是长治市北铁三局工人,1989年停薪留职后在农贸市场卖狗肉,曾有持刀伤人的犯罪记录。按规定,张金龙并不能通过入伍的政审。
在入伍的报名阶段,张金龙首先要经过他所在长治市铁三局居委会和街道办事处的初步审查,并由派出所和原在学校签署政审意见,加盖公章,然后才可以进入下一步体检环节。张父通过关系找到了该市人武部办公室副主任,并曾给其3000块钱。该副主任亲自带张去体检,遭拒后,找到人武部长说情,谎称张政审合格,请其安排体检,部长同意了。
同时,张父还找到张金龙的初中班主任帮忙,涂改了他人毕业证,制作了张的“高中毕业证”,审验毕业证的征兵工作人员没有看出来。
在此后的若干环节中,这位人武部办公室副主任一路大开绿灯,甚至陪复审人员接受张父的宴请,最终,让张金龙顺利入了伍。
毫无疑问,最后人武部办公室副主任、市人武部长、派出所内勤人员和张金龙父亲都被追究刑事责任,其他涉案人员也视情节受到党纪和行政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