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他生前的卧室,这是约有16平方米的房间。有一张三尺宽的单人棕绷床,对于在少林寺睡惯了木桩,在战争年代睡惯了门板的他来说,已经过分舒适了;靠窗口有一张办公桌,一张硬木椅,这便是他每日苦读的地方;在办公桌的右首,有两只单人沙发,一只落地灯,这一切都是公家配的公物,如果多来两个客人,那就要坐在床沿上。
深灰色的窗帘经长久的日晒风吹,变成了淡白色。在迎窗的墙壁上,有两张地图,这是他时常伫立纵目骋怀的地方;在房间的另一头,是一个大立橱,在橱顶上摞着两只战争就有的破损得很厉害的牛皮箱,盛着他平时穿的几套军装,几双布袜和日常替换的补过的内衣。拉开立橱,里面竟是空的。
这真叫人难以置信,我用骇异的目光询问他身边的秘书和管理人员:“这是怎么回事?就是一个连排干部也比他多几件精美的家具,多几身新军装,多几双新鞋啊!”
“不是不给,而是不要,不领!不经他的允许谁敢给领取新衣?”身边的工作人员用无可奈何的口吻做着解释,“就说棉衣吧,普通干部的棉衣四年一换,其实到第三年上就不暖了,他竟然一穿六年,棉衣里都破了,还是不换。1982年田普同志(他的夫人)给他打了件毛线衣,他一天未穿就送给了警卫班的战士。我们常劝他(简直是哄他),你的军装该换身新的了,还不如我们的新呢。他说,‘你们年轻人爱漂亮,我又不要漂亮!’我们说‘军容风纪总要究吧?’他说:‘怎么?旧军装就不讲军容风纪了?我不像你们,老是不扣风纪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