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喜欢游戏,小张很好学。总是熬夜学习,有时白天会睡过头,“地下室里没有阳光,让人感觉不到时间”。
像所有励志故事的走向一样,一年后,小张的月薪涨到了8000元,并且有其他公司来挖他了。他终于搬出了地下室,也终于有勇气,跑到大连去向自己喜欢的大学同班女孩表白。
对于小张这样走出地下室的人来说,那段经历可能象征着年轻时的奋斗、无悔的青春。但对更多仍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来说,地下室,就只是生活本身。
那天,记者和阿飞站在楼道口聊天,小杨抱着晒好的被子下楼,没走几步滑了一跤,直直地坐在台阶上。“这谁啊!怎么那么多水啊!谁啊倒的水!气死我了!”她边骂边爬起来下楼了。再次上来的时候,对记者的关心,她回应说,没事没事,我结实,耐摔。
回不回家乡?
虽然厨师工作收入不错,每月能赚5000元左右,但夫妻俩的生活仍不宽裕。
“我公公得了脑梗,婆婆身体也不好,俩人顶不了一个好人,每月得给他们2000块钱。我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在县城上一年级,我哥哥一家帮忙照看,一个月给他不到1000块钱。小女儿刚两岁,公公婆婆给看着,一个月光奶粉就要2000多。差不多他的工资就没啦。”
有时候小杨也会想,要是嫁到一个公公婆婆都健康的家庭,日子会好过很多。但这些话,“自己想想就可以了”。
好在小孙对小杨很好,“他知道我不喜欢花钱,自己舍不得吃,买衣服时也是想给小孩买。”小杨穿着四五年前家里带来的浅蓝色布裙子,和在动物园批发市场买的白色T恤。“他老劝我自己吃点好的,别光吃馒头什么的。他对我真挺好的。”
几天前,小杨刚离开山西老家,坐上回北京的火车,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村子里出了大事,三个小孩被邻居杀害了,其中一个是她家两岁半的小侄子。村里有小孩的家庭人人自危,小杨也不例外,“我不放心,他们要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了。我都想把小孩儿接过来。”
作为这个家庭主要的经济支柱,小孙不得不一直留在北京。“他很少回家,我们经常在这边过年—过年的时候工资高嘛。”小杨停顿了一下,“唉,也想小孩儿,没办法。”
真回到家,看到俩老人往那一坐,俩小孩往那一站,夫妻俩又“压力山大”—“哎哟,算啦算啦,咱俩还是出来吧。这老的小的都是自己养,看不到他们心里还没那么多压力,看到也心烦。”
正聊着,小杨的电话响了,铃声是梁静茹的《勇气》,来电显示“老公”。
“天天打,一天给我打两个电话,有时候吧还挺烦的。”撂下电话,嘴上说烦,小杨却是一脸羞涩的幸福。手机壁纸是夫妻俩结婚时拍的婚纱照,那时她还白白胖胖的。“以前好看,现在瘦了,压力重。我家小孩说这是阿姨,爸爸跟‘阿姨’照的相”。
小杨回想,刚结婚的时候两人不懂事,总是吵架,后来一起在北京打拼,反倒生出一种相濡以沫的夫妻情深来。
逃离北京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小杨叹了口气。在她的梦想中,将来最好是能自己开一个小饭馆,老公当厨师,自己忙前忙后,把老人和孩子都接过来一起住,“这样我能放心点,而且自己开饭馆也不用花饭钱了”。
另一边,阿飞也倒数着离开北京的日子。“不想回家,想去别的城市看看,有什么发展的门路。”不过这一次,“一、二、三线城市是不想去了。”
2013年,因为讨厌北京的空气,小张也离开了北京,南下去了深圳的腾讯。走出地下室的他,没再被经济问题困扰过。
“我们正面临这一个历史性的城镇化过程,尤其是在亚洲。试图住在城市里的人口空前的多,人口密度太大,我们必须重新思考怎样管理城市空间。”Kim教授在她的讲座上说。
“北京市清退地下出租屋居民的方针没有动摇,然而在没有支援政策及搬出后的安置措施的背景下,若要强行清退,可能会引起社会的不安因素。北京市当局正在慎重推进该计划。”NHK纪录片《北京鼠族》以这段话作为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