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茬的美国官僚中,所有人都在把美元当成美国的工具,只有沃尔克把美元当做是世界的财富。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维护价格稳定是社会契约的应有之义。我们给政府印钞的权利,是因为我们相信经选举出来的官员不会滥用职权,不会过度发行美元使之贬值,会让美元与黄金等价。如果我们不信守诺言,就破坏了他人对美国的信任,而信任是一切中的一切。”
今日再听,仍是振聋发聩。
以一己之力对抗白宫乃至全美民意,遏制住通胀,并摸索出一套真正行之有效的货币政策,为美元重建国际信用与生命力。
美元在滞涨十年中失去的信用与地位,被沃尔克重新建立起来。
这是沃尔克一生中最辉煌的荣耀,他是当之无愧的“美元再生之父”。
波澜壮阔,荡气回肠。
美联储再无沃尔克,再无一个穷尽一生之力维护美元信用与价值的人。
危机就此埋下。
沃尔克的继任者是格林斯潘,一位任期横跨4位总统,执掌美联储18年,被称为“经济总统”的美元沙皇。
格林斯潘和沃尔克截然相反,沃尔克是坚定的货币主义者,他的两只眼睛一只盯住利率,一只盯住货币供应量。
而格林斯潘是一个不相信任何主义与学说的人,他更像是一个数学家,只相信相自己对市场的判断,然后用美联储的权力之剑,精准而稳定的把控市场。
运用利率工具最大程度的控制住经济运行的轨迹,这是格林斯潘18年美联储生涯的唯一信条。
用弗里德曼的话讲:“格林斯潘难以压制住自己想要精准调控经济的欲望。”
但市场运行机制,从来都不是一台周密规律的机械,自认为精准而专业的格林斯潘,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大机械师。
因为降息对经济的刺激是缓慢而小幅显现的,而加息带来的冲击则会令市场瞬间熄火,所以每一次加息过后,都需要用更多次、更长周期的降息拉升经济。
降息是长期趋势,加息只能浅尝辄止。
而资本逐利天性的使然使得市场对宽松政策的胃口越来也大。
后果就是极度宽松的货币政策导致美元超发和债务累计的系统性风险逐渐加大。
但格林斯潘最大的问题还不在于此。
他最大的问题在于开了一个大大的坏头,运用美联储的货币政策,让其成为自由控制美国经济形势最有力的压舱石。
市场需要什么,美联储就给什么。
沃尔克对美联储独立性和对美元信用的坚守,通通被这几位美联储抛之脑后。
更要命的是,他们的手段一位比一位激进,一位比一位自私。
刺激经济增长的三种货币政策,在三位美联储主席手中持续升级加码,危机也逐渐累积。
首先登场的是格林斯潘,他擅长使用第一种货币政策,即利率调控。
不得不承认的是,沃尔克任期内的低利率,对美国经济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就连美联储内部的委员在私下讨论时也说过,“如果我们早知道结果时如此惨痛而深刻,或许我们就能更加循序渐进一些。
以凡尔登战役类比沃尔克的美元“保卫战”,是颇为精准的。即便是一场胜利,但也是损失惨重的。
格林斯潘意识到市场对于高利率已经滋生出了巨大的恐慌,加之沃尔克建立的“强势美元”地位,格林斯潘也就更有了有恃无恐的挥霍资本。
所以格林斯潘在18年内都采取着低利率,只要经济出现异动,马上降息“讨好”市场,在格林斯潘的第五个任期内,他为了支持小布什的经济计划,长期将利率处于0.5%—1%的低位。
矫枉过正的代价就是债务问题。
低利率刺激经济增长的负面影响就是会积累债务,再加上的宽松的监管政策催生出大量的“影子银行”,超高的杠杆率堆起一大片繁荣而脆弱的泡沫。
而格林斯潘却一次次的强调:在控制泡沫方面,美联储没有任何应该去做或值得去做的。理由是,央行的首要职责是管控通胀率和经济增长率,评估和控制泡沫并不是其主要职责。
格林斯潘自己也反受其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