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的努力与近几年通过修宪强化俄语和东正教地位等政策之间,明显存在张力。同时,当下俄罗斯联邦的宪法构建仍然很大程度上继承了苏联的加盟共和国制度,部分俄罗斯联邦构成单位有明确的定名民族,甚至仍有明确的族群和领土的对应关系。如何处理这个领域的苏联遗产和相应张力,俄罗斯国家对内仍然在不断调试中。
这个领域的对外调试则直接体现在此次俄乌冲突中。在此次军事行动前,俄罗斯最高领导人多次几乎是以历史学家的身份,在乌克兰问题上做了对内对外塑造史观、“正本清源”、统一思想的努力。
2021年,普京发表长文《论俄罗斯人与乌克兰人的历史统一》,重申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为同一个民族,而现代乌克兰作为一个国家(包括当下的疆域领土)实为苏联的产物。
在2022年2月21日关于乌克兰局势的长篇演讲和2月24日战争动员性质的演讲中,普京再次强调了作为乌克兰当代独立国家的“国家性”的缺失,并以反讽的口吻调侃道,既然乌克兰政府在过去几年一直在推动“去共产主义化”,那么我们索性来个彻底的“去共产主义化”——把苏联赋予的乌克兰国家(包括疆域领土)的性质都抹去。
这些论述反映出包括普京在内的俄罗斯部分政治精英长期以来的世界观:从文明角度出发,同为东部斯拉夫人的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拥有共同的文明起源,俄罗斯国家(或者历史上的帝国)及其人民(特别是其斯拉夫、东正教核心)是有机统一的整体,暗示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这些现代国家在今天和未来都应该共享政治命运。
这一观点的推论是:独特的乌克兰和白俄罗斯身份是广义的“历史俄罗斯”的产物,他们各自的民族身份是人为的,因此是脆弱的;脱离“历史俄罗斯”的乌克兰和白俄罗斯身份是外国力量操纵的产物,是西方利用乌克兰(和白俄罗斯)推动反俄议程的一部分。
而在另一边,正因为苏联解体的过程兼具去帝国、民主化和新国家/民族独立斗争这几重性质,从苏联独立出来的政治单位往往有更强的动力通过摆脱与曾经的帝国(沙俄或者苏联)中心(俄罗斯)的关系,保护自己脆弱的国家性和民族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