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真正吸纳前苏东地区融入的进程中,跨大西洋体系又不断犹疑摇摆。由此,在洛克式的跨大西洋资本主义体系和霍布斯式的孤独反击者俄罗斯与生成中的欧亚体系之间,上演了一轮接一轮的相互误判,以及安全威胁螺旋式的不断升级。
俄罗斯“帝国反击战”的空间观
在这场俄罗斯重建“小帝国”阻击跨大西洋“大帝国”的竞争中,大帝国的扩张已经进入一个主要依赖盟友体制、资本控制、文化浸染的阶段,而俄罗斯的“帝国反击”则表现出鲜明的19世纪的时空特征:空间上高扬以民族族群为基础的领土性诉求,甚至开始带上越来越浓重的“领土收复主义”特征;时间上高度选择性地使用苏联遗产,以文明论为基础构建历史统一的“俄罗斯世界”来构筑自己的反击攻势。
2003~2013年间,部分得益于国际能源价格上升,国民经济复苏为俄罗斯提供了在前苏联空间重建某种“次级帝国”地位的可能,也有可能实现90年代俄罗斯“私有化之父”丘拜斯早就提出的将新俄罗斯发展为自由主义帝国的政治方案。这十年左右的时间里,俄罗斯资本对外扩张势头迅猛,并且地理空间特征鲜明:高度依循苏联时期留下的产业链、有形网络(电力、铁路、油气管道)、无形网络(俄语、前苏空间内的精英团体)和地缘政治关联(中东、北非、黑海周边)。
2015年后,俄罗斯政府开始推动的“欧亚经济联盟”和“大欧亚伙伴关系”的设想,都是对之前努力的制度化尝试。但伴随着2003年开始的一系列颜色革命、2008年的俄格战争、2013年乌克兰的“广场革命”和之后的克里米亚事件、美国退出《中导条约》,俄罗斯国家和执政精英对内对外的安全认知逐步发生转变。2014年后,俄罗斯彻底放弃自由主义帝国的幻想,“领土逻辑”开始全面占优。自此,围绕乌克兰展开的外部竞争的基本局面,就是在“领土逻辑”和安全困境驱动下的俄罗斯用重建“小帝国”的方式,反击跨大西洋体系这个“大帝国”。
在此过程中,我们首先观察到俄罗斯国家地理空间认知的逐步变化。历史上更多以东西向为主轴的空间想象,近二十年逐步发展为以从北极到“南部三海”(里海、亚述海、黑海)的南北向为主的局面。“南部三海”是俄罗斯向地中海、巴尔干地区和中东投射力量的关键战略路线,也是日后可能的“海上前沿防御区”,其地位在如今的俄罗斯“帝国反击战”中日渐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