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个外交和军事具有完全自助能力的俄罗斯始终是美国的担忧,对其势力范围辐射至周边独联体国家,并成为主导力量,美国则更不能容忍,即便这并不会挑战美国的全球霸主地位。美国战略界对冷战的记忆及由此产生的对俄国的敌意与防范,使美国错过了将俄罗斯纳入到西方国际体系的机会。于是我们看到,美国不顾华约解散时对俄私下做出的“北约不东扩”承诺,一步步蚕食原苏联的空间和势力范围。东欧、波罗的海三国先后被纳入欧盟和北约。小布什政府宣布单边退出美俄《限制反弹道导弹系统条约》,进而在波兰和捷克建立了覆盖俄罗斯全境的反导和雷达监测系统,破坏了两国之间的战略核平衡。
与此同时,令俄罗斯更不能容忍的是,美国试图通过政治渗透和颜*色革命的方式控制独联体国家的政权。2003年,美国扶持亲西方的萨卡什维利通过“玫瑰革命”上台;2004~2005年在乌克兰如法炮制,助推了“橙色革命”支持尤先科主政。正处于实力恢复期的俄罗斯对美国上述进攻性战略,更多采取了忍耐态度或温和而富有节制的抗议与反制。但在普京政府和多数俄罗斯人看来,美国的行为完全漠视俄罗斯的安全关切和作为地区大国对其周边的合理诉求,不断得寸进尺地挤压和削弱俄罗斯生存和发展的战略空间。在这次乌克兰冲突爆发前,俄美关系的战略信任的基础早已在这些年的消磨中满目苍夷。
乌克兰事件成为俄美关系急速恶化的导火索,使俄罗斯对美国在周边的攻势由温和抵制变为强硬反击,因为美国在两个维度上挑战了普京政府的战略底线。首先,俄罗斯不能坐视西方控制其周边的战略缓冲地带的政局,使北约东扩到独联体国家威胁其边境安全成为可能,尤其不能给美国任何机会将乌克兰打造为遏制俄罗斯的军事桥头堡。尽管“二月革命”的表面起因是亚努科维奇阻碍了乌克兰加入欧盟的步伐,欧盟和北约不能简单混同,且乌克兰有不结盟的国内立法,但俄美战略信任的缺失和此前东欧和波罗的海三国(以及尚未成功的格鲁吉亚)被纳入西方体系的历史经验,俄罗斯对乌克兰被纳入北约的安全焦虑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乌克兰政府一旦全面倒向西方成为美国的“傀儡”,便再难以独立地决定自己的外交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