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老人报》2013年10月25日第A5版,作者:李崇寒,原题:《顾维钧亲历的巴黎和会:弱国有外交》
《顾维钧回忆录》8月再版发行。作为“近代位职业外交官”,顾维钧晚年时,有人曾问过他,搞了一辈子外交,最得意之举是什么?他毫不迟疑地答道:巴黎和会。回忆录中披露了顾维钧如何使中国这个当时的弱国也有外交。
中国排位起风波
1918年12月4日,年仅31岁的顾维钧,在众人的期盼下,登上了开赴巴黎的航船。在那里,他将作为战胜国中国的全权代表,出席巴黎和会——商谈对德国及其盟国停战的和平条件。在回忆录里,他这样描述了自己对此行的期望:“即将召开的和会是一次非同寻常的机会,中国可以借此谋求某种程度的公平待遇,并对过去半个世纪以来所遭到的惨痛后果加以改正。”这其中,主要包括收回战败国德国在中国山东占有的权益。
然而巴黎和会尚未开始,中国代表团就接到通知,原定给予中国的五个席位被减至两席。在中国代表团的再三努力下,和会减至的两个席位可派代表轮流参加。中国代表团内部顿时风波骤起。
在顾维钧看来,陆徵祥是中国外交总长,又是代表团团长,理应排在第一位。而王正廷博士,是陆徵祥拉来的南方军政府代表。为显示中国一致对外,排在第二位也未尝不可。驻英公使施肇基和外交部秘书长魏宸组都是外交界的前辈,自己排在第五位是比较合适的。
陆徵祥思考再三,将顾维钧的顺序调至第三位后,报给北京政府。出人意料的是,北京政府大总统徐世昌对此决定十分不满,他曾私下断言陆徵祥充其量也就是个大礼官式的人物,更何况身体极差。一旦病了,代表团的领导权就会落入南方代表手中。于是徐总统发来训令,将顾维钧排在第二位。
“十人会”上有理有利有节
1919年1月27日中午,美国代表团顾问威廉士突然通报顾维钧,邀请中国代表团出席下午的“十人会”,即由操纵会议的英、法、美、日、意五大国各派两名代表参加的所谓最高会议。之前,日本已提出由它继承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并公布了一战期间日本与英、法、意等国签订的关于山东问题的秘密协定。当时,中国代表团并未对此做专门的准备,只好将时间推迟到28日,重担即刻落在最年轻的顾维钧身上。
“第二天,1月28日,我们再次出席‘十人会’会议。在这次会议上,山东问题是议事日程上的唯一问题。克里孟梭(法国总理)请中国代表团按照前一天的商定宣读中国声明。我催请王正廷博士起立,说明他已要求他的同僚顾维钧来阐述中国政府的观点。于是,主席叫我发言。我没用讲稿,谈了半个多小时。虽说这不过是一次即席发言,但因我一直在研究这一问题并一直在制订处理这一问题的方法,我思想上是早有准备的。”顾维钧在其回忆录里写道。
会上,顾维钧承认中国的确在1915年和1918年签订协议,许诺日本将得到德国在山东的权益,但中国当时是被迫的,因此不应该履行。无论如何,任何有关德国所有权的问题都必须由和会解决。按大会所接受的民族自决和领土主权完整等威尔逊的原则,中国有权要求收回山东权益。
顾维钧发言结束后,会场上掌声连连。美国总统威尔逊、英国首相劳合·乔治、英国外相贝尔福纷纷过来祝贺,法国总理克里孟梭称赞他对付日本,有如猫之弄鼠,尽其擒纵之技能。不久后,顾维钧的辩词“中国的孔子有如西方的耶稣,中国不能失去山东正如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出现在《费加罗报》等多家重要报纸上,轰动了整个巴黎以至欧洲。
然而,正如他在回忆录里所说,声明受到称赞是一回事,最终得到有利的解决又完全是另一回事。山东问题并未因顾维钧的精彩演说,在和会上得到公平合理的解决。
4月中旬,美国提出新方案,将山东暂交英、法、日、意、美五国共管,表示中国问题与世界有关,美国原无单独处置之意,亦不能任他国独为处置。该方案勉强通过不久后意大利即退出和会,日本态度强硬起来。为避免和会的最终破裂,威尔逊最终宣布,如果日本能放弃它在山东的军事权利,只保留经济权利,他可以同意由日本得到山东权利。中国的主权就这样在威尔逊挽救国际联盟的理想下牺牲了。
九十多年后,谈及顾维钧在巴黎和会上的表现,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副所长、著名民国史专家汪朝光认为他能把握大势,积极进取,“他在一战结束后巴黎和会期间的外交交涉中,一方面,有理有利有节,尽量争取列强内部不同国家的不同力量的支持;另一方面,适当向外透露交涉进展以及中国的态度,争取舆论的支持,将中国在秘密外交中的不利,转变为公开外交中的有利,从而成功地为中国赢得了有利的形象,最后勇敢地对列强说‘不’,这不仅没有造成特别不利的结果,反而为中国争取了时机,缓和了局面,并通过以后持续不断的努力,最后收回了中国的权利。可谓是近代以来,中国在弱势和不利地位下,通过外交努力挽回局面的经典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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